景德傳燈錄後序
左朝奉大夫充右文殿修撰
權發遣台州軍州事劉棐譔
傳燈錄鏤行舊矣 兵興以來其版灰飛 慕心宗者患無其書
僧思鑒 婺人也 芒屩訪道三十年矣 亦欲人同悟涅槃妙心
而思有以資發之也 廣募淨信復鏤其板 緇素贊歎而助成焉
或曰自心之法無形 不從人得
初祖釋迦而降 無一祖師非默契而自證者
故達磨直指不立文字 少林九年面壁而已
雖二祖立雪斷臂 一字亦不為說
但這其知見之非 二祖因是得正知見 豁然大省
則二祖亦不從達磨言句中入 乃自證也
且百丈卷席 雪峰輥毬 魯祖面壁 石鞏駕箭
道吾舞笏 鳥窠吹布毛 俱胝舉一指
古德如此示人甚多 不在言句之間故也
言句且爾 況文字乎
心宗要當自參 祖師言句於我何與焉
余曰 不然
心法雖曰無形 然遍一切處
翠竹真如也 黃花般若也
蛙蚓發機 管絃傳心 乃至牆壁瓦礫無非說法
故靈雲見桃花悟道 玄沙謂語燕深談實相
然則大地皆是悟門 孰非此道
況明心宗言句乎 況載明心宗文字乎
若二者於心宗果無與耶
薦福古何為閱雲門錄而省 黃龍心何為讀多福語而悟
蓋言詞相寂 文字性空 亦此道耳
若即言句文字而見性相之空寂 是乃一超而直入也
吾故知是書之流布 發明心地者眾矣
且鑒之募緣也 台之寧海邑民周氏歎曰
吾地有大梨木 閱三世矣 比歲我家之人各嘗夢
其上有樓閣行廡 而無數僧往來於其間
每疑之 乃今方悟 當刊此錄耶
遂捨以析版
且邀鑒即其家 僦工而刻之
既刻 周氏夢六僧求已刻者觀焉
周問鑒曰 此何僧耶
鑒曰 此六代傳衣祖師特來證明此事也
嗚呼 是書用為一大事 則宜有感發之祥以發寤人心
余故并列之庶觀者 知非小緣而堅其信心云
紹興四年上元日 等慈菴善男子睢陽劉棐仲忱序
魏府華嚴長老示眾
佛法事在日用處 在爾行住坐臥處 喫茶喫飯處 言語相問處
所作所為舉心動念又卻不是也
會麼 若會得即今無礙自在真人
若也未會 則是個檐枷帶鎖重罪之人
何故如此 佛法不遠隔塵沙劫
爾一念中見得 在爾眉毛鼻孔上
爾若不見得 如接竹點月在處
切莫思惟 不可言語
爾時中承何恩力 若知得爾須有個歡喜處
古人道 常寂寂 常歷歷 諸佛不求覓 眾生斷消息
爾會得麼
一切諸法本無情 一切諸佛本自靈 混然同太虛 無欠亦無餘
會麼
若不會 直是個觸途成滯 不知個身落地處
茫茫劫劫只是戀物著境 認色為實 不捨恩愛 癡迷財寶
立我爭人一團子意氣 些子個違情 面青面赤 說強道弱
我不受人欺瞞 我是大丈夫兒 養妻養子
爾豈知在業海之中罪坑之內 喫肉如似餓鬼吞屍
噇酒如餓狗飲水 愛色如渴蠅咂血
不知此身是大禍患 恣縱無明愚養意氣
不久敗壞浪死虛生 枉經千劫徒然出沒
何不識取金剛堅固之體 長生不滅之道
在世頭卉卉地 口子吧吧地 眼子眨眨地
無常殺鬼到來向床上 猶似使心用行戀財戀境
驀然驅去見閻老子 一詞不措鐵罏火炭銅柱刀山盡為戲翫
這時追悔大段難為免離
爾如今病未來尋身 何不於十二時中求一毫善利辨取津梁
幻化色身憑何為實
諸佛過去留經造論 一切善法與爾初學底人
懺罪滅障漸漸增長利益 求善知識開示解脫法門
向無明性中認取個真實主人 於萬劫中得個人身也不容易
爾還知個身本性與佛同時本無欠少
有一大事在爾尿囊裏糞堆頭 光爍爍地圓陀陀地 還信得及麼
若信不及也從爾深坑罪海永墮沈淪
爾若迴光返照 於一剎那中即心念息
時中迷惑煩惱癡暗狂情頓自消滅
諸緣境界轉為甘露醍醐安樂國土
豈不是好否
聖人道 萬法從心生 萬法從心滅
皆由爾心 善惡也只由爾心 地獄天堂也只由爾心
只今相應與佛合 智即是佛也 更無相誑
直下奉信無疑 心即正覺 又何必歷僧祇大劫
此身今生甚大難遇 莫道我是凡夫自家退屈
千經萬論只為眾生迷亂不識本性
爾暫時間那取些子貪物底工夫看經書上義理
只言眾生被一切境攝 著慾之故 山僧苦口實為忉忉
爾還肯麼 爾還信麼
尋常著寒著熱 些子違情喫辛受苦不得卻
於日用時中自不醒悟 整頓取心好為取身好
百年如箭 富貴如夢 恩情也只不久 百年無多日
頭白是病來 病是業債來 業債是死來 死是地獄來
爾莫道 我為人平生好心吉善 只依本分不作惡事我無罪過
別教爾有個好生處 我即今朝未信爾在何故 爾平等在甚處
爾還知否 不依佛法 一切法皆是邪法外道見解
更莫說擔人擔我貪色愛財餐魚啖肉妄言綺語
日費上事 罪業極深
爾莫道 我捨財造塔起殿設僧轉經 便為長久功德
以此為實未可託倚眾中 老和尚也為爾不得
爾還知麼 爾有千般萬種無明罪業 佛亦為爾不得
須是爾自家著力 前程自辦
爾若作一切有為功德 只是造業增長頑福 不生個清淨知見
山僧雖然求得供養 日夜不安 為慮未是在 還知麼
一任爾說向諸方 耆宿笑我也 嫌山僧不得
欲問爾施主得錢處 想爾應不濟潤於人 不救拔貧苦者
了得了取喫休 了取著休 早修行休 度此身休 悔取心休
悔取心休 伏惟珍重
景德傳燈錄卷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