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檗慧禪師
瑞州黃檗山慧禪師,洛陽人也。少出家,業經論。因增受菩薩戒而歎曰:「大士攝律儀,與吾本受聲聞戒,俱止持作犯也。然於篇聚增減,支本通別,制意且殊,既微細難防,復於攝善中未嘗行於少分,況饒益有情乎?且世間泡幻,身命何可留戀哉!」
由是置講課,欲以身捐於水中,飼鱗甲之類。念已將行,偶二禪者接之款話,說:「南方頗多知識,何滯於一隅?」師從此回志參尋,屬關津嚴緊,乃謂守吏曰:「吾非翫山水,誓求祖道,他日必不忘恩也。」吏者察其志,遂不苛留,且謂之曰:「師既為法忘身,回時願無吝所聞。」師欣謝,直造疏山,時仁和尚坐法堂受參。師先顧視大眾,然後致問曰:「剎那便去時如何?」山曰:「[偪-人]塞虛空,汝作麼生去?」師曰:「[偪-人]塞虛空,不如不去。」山便休。
師下堂參第一座,座曰:「適來祇對甚奇特。」師曰:「此乃率爾,敢望慈悲,開示愚昧。」座曰:「一剎那間還有擬議否?」師於言下頓省,禮謝。
住後,僧問:「黃檗一路荒來久,今日當陽事若何?」師曰:「虛空不假金鎚鍊,日月何曾待照人?」師示滅,塔於本山,肉身至今如生。
伏龍奉璘禪師
延州伏龍山奉璘禪師,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橫身臥海,日裡挑燈。」問:「如何是伏龍境?」師曰:「山峻水流急,三冬發異華。」問:「和尚還愛財色也無?」師曰:「愛。」曰:「既是善知識,為甚麼卻愛財色?」師曰:「知恩者少。」師問火頭:「培火了也未?」曰:「低聲。」師曰:「甚麼處得這消息來?」曰:「不假多言。」師曰:「省錢易飽,喫了還饑。」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長虀冷飯。」曰:「太寂寞生!」師曰:「僧家合如是。」
大安省禪師
安州大安山省禪師,僧問:「失路迷人,請師直指。」師曰:「三門前去。」問:「舉步臨危,請師指月。」師曰:「不指月。」曰:「為甚麼不指月?」師曰:「臨坑不推人。」問:「離四句,絕百非,請和尚道。」師曰:「我王庫內無如是刀。」問:「重重關鎖,信息不通時如何?」師曰:「爭得到這裡?」曰:「到後如何?」師曰:「彼中事作麼生?」問:「如何是真中真?」師曰:「十字路頭泥佛子。」問:「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金鎖牽不住,是甚麼人?」師曰:「向闍黎道即得,不可荒卻大安山去也。」
百丈超禪師
洪州百丈超禪師,海東人也。僧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曰:「金雞玉兔聽遶須彌。」問:「日落西山去,林中事若何?」師曰:「洞深雲出晚,澗曲水流遲。」問:「某甲今日辭去,或有人問和尚說甚麼法,向他道甚麼?」師曰:「但道大雄山頂上,虎生師子兒。」
天王和尚
洪州天王院和尚,僧問:「國內按劍者是誰?」師曰:「天王。」問:「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時如何?」師曰:「不墮無壞爛。」問:「如何是佛?」師曰:「錯。」問:「如何是無相道場?」師曰:「門外列金剛。」
正勤蘊禪師
常州正勤院蘊禪師,魏府韓氏子。幼而出家,老有童顏。僧問:「師唱誰家曲,宗風事若何?」師曰:「迥出簫韶外,六律豈能過?」曰:「不過底事作麼生?」師曰:「聲前拍不散,句後覓無蹤。」問:「如何是正勤一路?」師曰:「泥深三尺。」曰:「如何到得?」師曰:「闍黎從甚麼處來?」問:「如何是禪?」師曰:「石上蓮華火裡泉。」曰:「如何是道?」師曰:「楞伽峰頂一莖草。」曰:「禪道相去幾何?」師曰:「泥人落水木人撈。」
晉天福中順寂,葬於院側。經二稔,門人發塔,睹全身儼然,髮爪俱長,乃闍維,收舍利真骨重建塔焉。
洞山瑞禪師
襄州洞山瑞禪師,僧問:「道有又無時如何?」師曰:「龍頭蛇尾,腰間一劍。」問:「如何是無生曲?」師曰:「未問以前。」
京兆三相和尚
京兆府三相和尚,僧問:「如何是無縫塔?」師曰:「覓縫不得。」曰:「如何是塔中人?」師曰:「對面不相見。」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雪覆孤峰白,殘照露瑕痕。」
青林虔禪師法嗣
廣德延禪師
襄州萬銅山廣德延禪師,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山前人不住,山後人更忙。」問:「如何是透法身句?」師曰:「無力登山水,茅戶絕知音。」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始嗟黃葉落,又見柳條青。」問:「盡大地是個死屍,向甚麼處葬?」師曰:「北邙山下,千丘萬丘。」師不安,僧問:「和尚患個甚麼?」師曰:「無私不墜的。」曰:「這麼則已知和尚病源也。」師曰:「你道老僧患甚麼?」曰:「和尚忌口好!」師便打。問:「如何是佛?」師曰:「畫戟門開見墜仙。」僧後問悟空:「畫戟門開見墜仙,意旨如何?」空曰:「直饒親見釋迦來,智者咸言不是佛。」
石門獻蘊禪師
襄州石門獻蘊禪師,京兆人也。初問青林:「如何用心,得齊於諸聖?」林仰面良久曰:「會麼?」師曰:「不會。」林曰:「去!無子用心處。」師禮拜,乃契悟,更不他遊,遂作園頭。
一日歸侍立次,林曰:「子今日作甚麼來?」師曰:「種菜來。」林曰:「遍界是佛身,子向甚處種?」師曰:「金鉏不動土,靈苗在處生。」林欣然。
來日入園喚:「蘊闍黎!」師應:「喏!」林曰:「剩栽無影樹,留與後人看。」師曰:「若是無影樹,豈受栽耶?」林曰:「不受栽且止,你曾見他枝葉麼?」師曰:「不曾見。」林曰:「既不曾見,爭知不受栽?」師曰:「祇為不曾見,所以不受栽。」林曰:「如是!如是!」
林將順寂,召師,師應:「諾!」林曰:「日轉西山後,不須取次安。」師曰:「雪滿金檀樹,靈枝萬古春。」林曰:「或有人問你金針線囊事,子道甚麼?」師曰:「若是毛羽相似者,某甲終不敢造次。」
初住南嶽蘭若,未幾遷夾山。道由潭州時,楚王馬氏出城延接,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大道?」師曰:「好大哥!御駕六龍千古秀,玉街排仗出金門。」王大喜,延入天冊府供養數日,方至夾山。
開堂,僧問:「今日一會何異靈山?」師曰:「天垂寶蓋重重異,地湧金蓮葉葉新。」曰:「未審將何法示人?」師曰:「無絃琴韻流沙界,清音普應大千機。」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師曰:「一曲宮商纔品弄,辨寶還他碧眼胡。」曰:「這麼則清流分洞下,滿月照青林去也。」師曰:「多子塔前分的意,至今異世度洪音。」
問:「何如是夾山正主?」師曰:「好手須知欒布作,韓光虛妄立功勳。」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玉璽不離天子手,金箱豈許外人知?」問:「不落機關,請師便道。」師曰:「湛月迅機無可比,君今曾問幾人來?」曰:「即今問和尚。」師曰:「好大哥!雲綻不須藏九尾,恕君殘壽速歸丘。」師以蠻夷作亂,遂離夾山至襄州,創石門寺,再振玄風。
上堂:「琉璃殿上光輝而日日無私,七寶山中晃耀而頭頭有據。泥牛運步,木馬嘶聲,野老謳歌,樵人舞袖。太陽路上古曲玄音,林下相逢更有何事?」
僧問:「月生雲際時如何?」師曰:「三個孩兒抱華鼓,好大哥!莫來攔我毬門路。」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常騎駿馬驟高樓,鐵鞭指盡胡人路。」問:「如何是石門境?」師曰:「遍界黃金無異色,往來遊子罷追尋。」曰:「如何是境中人?」師曰:「無相不居凡聖位,經行鳥道沒蹤由。」問:「猛虎當軒時如何?」師曰:「性命不存。」曰:「這麼則遭他毒手。」師曰:「一任咬嚼。」問:「如何是淨土中人?」師曰:「披毛遊火聚,戴角混塵泥。」問:「道界無窮際,通身絕點痕時如何?」師曰:「渺渺白雲漫雪嶽,轉身玄路莫遲遲。」曰:「未審轉身路在甚麼處?」師曰:「石人舉手分明記,萬年枯骨笑時看。」問:「如如不動時如何?」師曰:「有甚麼了日?」曰:「如何即是?」師曰:「石戶非關鎖。」
般若寺遭焚,有人問曰:「既是般若,為甚麼被火燒?」師曰:「萬里一條鐵。」
師應機多云「好大哥」,時稱大哥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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